上世纪60年代三年困难时期,不仅粮食不够,而且副食品也很匮乏,即或有一点,也相当昂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当时有一种说法叫做“七级工八级工,抵不上农民一担葱”,意思是一个大工匠每月挣的工资,既难买到也买不起一担葱。这决不是夸张,而是实情。许多东西市场上很难见到。平时想吃点肉、蛋、糖,或者喝点酒、抽点烟,那简直是奢望,非得等到过年,才凭证凭票供应一点。记得有年春节前夕,我们机关凭证每人供应2两酒、一小包白糖,东西虽然不多,可引起的激动却不小。人们兴奋地奔走相告,到处找瓶子去打酒。于是,在厂行政科门前排起了长队,一时间热闹非凡。有些会喝酒的,当场就将酒仰脖一饮而尽;不会喝酒的则小心翼翼把酒瓶揣在怀里,准备带回家去给家人享用。
到了三年困难的中后期,市场商店出现了一些不收粮票的高价食品,诸如饼子、面包、
点心之类,分大中小,粗杂细不等,价格各异。我印象中,最差的混合面小饼子一个也卖二角五分钱,而一般稍大一点的喜饼每个则卖五元钱。也就是说,类似像我这样月薪30元的人,每月只够吃6个喜饼,还有比它贵的就更不敢问津了。
高价食品对缓解人们的饥饿带来一线希望,同时也带来一些窘迫和尴尬。当高价食品出现在我们厂前副食店橱柜时,引来不少人的观望、徘徊和跃跃欲试。我也曾因饥饿难忍,悄悄在店里买些低档的饼子吃,很快一个月的工资便花光了。当时我正在谈恋爱,女朋友是同一个机关的打字员。她知道我吃高价食品,担
心我入不敷出显得难堪,造成不良影响,便一方面婉言劝说,晓之以理;另一方面动之以情,将她每月仅有的24斤粮票,尽量省吃俭用,拿一些悄悄放到我办公室抽屉内,或送到宿舍去,以弥补我吃粮之不足。这使我非常感动,再也不去买高价食品吃了。
我算是幸运的。而有些人却因吃高价食品债台高筑,甚至遭致不幸。与我同在一个机关的蒋志旺,他也谈了一个对象,是位重庆姑娘,两人虽然相隔千里,但感情还不错,正积极筹备结婚。而蒋志旺由于长期吃不饱,身体状况一直不好,面黄肌瘦,腿上按一下便凹下一个洞,显然是浮肿的症状。婚前他很想“补一补”身体,苦于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正在这当口,高价食品出现了,他自是喜之不禁,没有多犹豫,便成了厂前商店的积极顾客之一。开始是买些较便宜的“小吃”,渐渐吃上了瘾,一天竟要吃3个喜饼,继而发展到“大吃”,时常买些带奶油的面包、蛋糕等高级食品“进补”。他孤身一人,对象又远隔千里,无人管束,吃起来便一发不可收。这样,不到3个月,除了将工资全部搭进外,还把准备结婚的积蓄也花得精光,到后来连新手表也卖了,并且还借了不少债,用来充饥解馋。当蒋志旺的对象匆匆赶来准备结婚时,他已经一贫如洗了,宿舍内无一件新东西。对象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非常恼火伤
心,哭了一天一夜,任人如何劝说,也不谅解,一气之下,便不辞而别。其结果落得个“人财两空”,真是可悲可叹。然而,在那饥饿的年代,类似蒋志旺这样的遭遇,并非个别观象,有的还被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