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杭州鼓楼附近有座无名的小石
桥,
桥边有个专治烂疮脓泡的外科朗中。他宽额角,粗眉毛,高鼻梁,阔嘴巴,黑脸上长满络腮胡须;两腿生烂疮,脚高脚低的,是个跷拐儿,他在桥边撑柄大布伞,摆只破箱,白天坐在大伞下行医,夜晚就躺在箱上困觉。
起先,人们看他这副外相,都不信他真能治病。后来,有个烂脚烂了三年的人,到处治不好,想碰碰运气看,就到大伞下面来找他医治。不料他给了张狗皮膏,三天工夫就把那人的烂脚治好了。消息传开去,到大伞下面来求医的人便渐渐多起来。这朗中就用这种狗皮膏,治好许多人的陈疮烂du。这来,他的名气很快就轰动了杭州城。大家还送他个外号,叫他“赛华佗”。
赛华佗出了名,杭州好些挂牌的“高手名医”和铺老板的生意便清淡了。他们气不过,就聚拢来商量,大家凑千两银子送给知府,要求把赛华佗赶出杭州去。
知府受了贿赂,便差衙役去把赛华佗抓来。
知府把惊堂木拍,喝道:“混蛋!见了本府怎不跪下!”
赛华佗冷泠地回答说:“我是个跷拐儿,膝盖骨硬啦,从来不跪的。”
知府又拍惊堂木:“你叫啥名字?从哪里来的?”
赛华佗说:“我没有取过名字,不过杭州百姓送我个外号,叫我赛华佗。从哪里来,我倒记不灵清啦。”
知府眼睛转,就哈哈大笑起来:“好个赛华佗!亏你自己说得出口!你既有赛华佗的本事,为啥不先把自己的烂脚治治好呀?”
这时,知府只觉得背脊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痒得难熬,急忙伸手到衣裳里去摸,却摸不到什么。只见赛华佗冲着他哈哈大笑道:“知府大人哪,你真是聪明世,懵懂时!世上各行各业顾得了别人顾不了自己的该有多少!盖屋的为啥住茅草房?养蚕的为啥穿破衣裳?种谷的为啥饿肚肠?管盗贼的官府又为啥要在暗地里贪赃?这些你怎么不问问、管管呀?”
知符被赛华佗问住了,回不出话来,就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大叫:“掌嘴!把他关进死囚牢里去!”知府退了堂,觉得背脊上那地方痒得更厉害了,脱去衣裳叫人看看,原来起了个小硬块。这小硬块越抓越痒,越抓越大,过了半个时辰,就变成颗疔疮,疼得他滚在床上大喊大叫。师爷得知了,进来对知府说:“老爷,我听说那赛华佗倒真是个治疔疮的好手哩!叫他来给你治治吧,等治好疔疮于办他的罪也不迟呀。”
知府疼不过,只得差人到牢监里去把赛华佗叫来。赛华佗看过知府背脊上的疔疮,就给他贴上张狗皮膏。
哪知过了夜,知府背脊上的疔疮不但不见好,反而越肿越大,烂得流脓流血,隔着三重大门都闻到臭味。知府恨死了,天不亮就差人到牢监里去把赛华佗抓来,大吼道:“我背脊上的疔疮疼得更厉害啦,定是你在膏里放了du!”
赛华佗说:“不要忙,不要忙,让我仔细看看疔疮再说。”说着,便揭起膏,细细看了回,皱皱眉头说:“这疔疮口子小,里面大,从里面烂出来,叫做‘穿心烂’,是无可救的。因为你平常做事太狠du,不讲良心,所以得了这个毛病,和我的膏毫不相干!”
听赛华佗这么说,知府又是气又是急,大叫大喊:“砍他的头!砍他的头!”过了会,他上气不接下气,翻翻白眼,就呜呼哀哉了。
师爷照着知府临死吩咐的话,给赛华佗安上个“妖道惑众”的罪名,押赴刑场问斩。
赛华佗被押上刑场的时候,走过他撑大伞摆箱的小石桥。周围的老百姓见他受了冤枉,都围拢来说长道短,下子把道路都塞住了。赛华佗朝大家说:“乡亲们啊,官府老爷硬要送我归天去,我不走也得走啦!”说着,纵身跳下桥去,“扑通”声,河面上水花四溅,漩涡儿咕噜噜转;忽地冒起股青烟来。赛华佗站在空中朝人们点头招手,随着青烟直飘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