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看过一遍这本书,书很薄,一下午时间就可以看完,可如果只是迅速看完,就不会能味到这些话背后的意义。而且不同的时候看总会有不一样的收获,第一次看的时候,莫里教授对社会文化和价值观的见解让我印象深刻;时隔三年后,我也开始意识到衰老死亡等话题,于是有了不同感触,仍然能让我时不时从蒙昧中挣脱出来。
书中主人是一位名叫莫里的社会心理学教授,在他被诊断出肌肉萎缩性侧面硬化病后,对他这一生对生命的思考的概括总结。肌肉萎缩性侧面硬化病是一种异常凶险的神经系统疾病,时间简史作者史蒂芬·霍金得的也是这种病。病情会由腿部往上身蔓延,肌肉逐渐萎缩坏死,莫里教授最后因为疾病入侵到肺部窒息而死。
当他和妻子走出医院时,他开始思考,现在该怎么办?我就这样枯竭下去直到消亡?还是不虚度剩下的时光?既然每个人都有一死,为何不能死有所值呢?他不愿意就这么枯竭而死,他要勇敢地去面对死亡。他的大半生都奉献给了学生,现在他要把死亡作为最后一门课程献给他的学生。他想,我可以成为一本人的教科书,让别人去研究我,研究我缓慢而耐心的死亡过程,观察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从我这儿学到点什么。
莫里教授说,人生没有来不及的事,从来没有什么事会太迟。所以到他死去那一天他还在改变自己。他要证明一件事:来日无多和毫无价值不是同义词。即使是死亡也是有意义的。莫里用开放的态度在生者与死者之间架起一道桥梁。
我们人类总是对死亡充满无限好奇,渴望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们都知道人只有走到终点时才容易把世界看透彻,于是寄希望于临终的老人为我们指点人生,期望从他们那听到对人生思考的箴言,告诉我们怎么样过这一生才有意义,希望他们能给我们混沌的生活醍醐灌顶。
每个人都很确信自己会死,可绝大多数人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就像自己会永生一般活着。如果我们真正相信这一事实,就会作出不同的反应。意识到自己会死,并时刻做好准备,这样会更有帮助。可我们仍然无动于衷,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活在梦里,我们并没有真正地体验世界,我们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做着自以为该做的事情。只有当我们拂去外表的尘埃,你才能看到生活的真谛,当你意识到自己快要死去时,你看问题的眼光就会大不一样。你活着的时候会更珍惜生活。
我从很早就开始思考死亡和衰老,能深切感受到生命有多脆弱、有多宝贵。所以我常陷入对自己正在衰老、生命正在消失的悲哀之中。深刻地知道自己会死,有时候这种感觉会有点消极,但也促使我更加将精力集中在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耗在其实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上。
莫里的朋友将他的人生格言寄给报社,引起了美--国许多媒体的关注,采访探视的人纷至沓来,许多人给他写信请求指点和安慰。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信件,并不是真正来关心莫里的,而是想从莫里这里得到关怀。在我们的社会里每个人都很忙,没有时间关心别人的事,我们真正关心的只有自己,在心底却都渴望别人的关怀。
一天晚上,曾经的一个学生,已经毕业十六年的米奇,无意中在电视节目上看到了他老师的节目。莫里曾是他最喜爱的老师,受他的影响很深,然而这十六年中,米奇从来没有联系过他的老师。刚离校的米奇梦想做个钢琴家,在社会上碰了几年壁以后,被卷入物欲横流的世界,他开始追逐大房子和名望。此时的米奇已算得上年轻有为、功成名就,莫里在大学里曾给予他的影响,在他步入社会后看上去是那么无力而过于理想主义。老师的话早被抛到脑后。
看第一遍时我还在上大学,那些曾让我热血沸腾的话,现在再看时也有了些怀疑(大概也跟我的浮躁有关)。社会是个大泥潭,置身其中后,就不得不受它的影响。莫里之所以会有那么多与众不同的信条,大概也跟他一直呆在学校有关。甚至在看书的过程中,我仍能感受到米奇心里的浮躁和欲望。他不会因为莫里的这十四堂课,从此人生就发生戏剧性的变化,就如他在文章最后说的:我知道我是无法这么做的,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擦掉生活过的痕迹,同样也不能重新再活一次。
米奇来看望老师后,中间又间隔了几个星期,老师跟他约定此后每个星期二来上一堂课。星期二对米奇和莫里来说都很特别。大学时,米奇常和莫里教授在星期二讨论问题,在课堂上、在餐厅里、在教授的书房,无论什么地方,也无论讨论什么问题。米奇大学毕业时,莫里建议他写了一篇优秀的毕业生论文。现在莫里又建议他再写一篇“期终论文”,题目就叫相约星期二(Tuesdays With Morrie),主题是讨论生活的意义,包括死亡、对衰老的恐惧、欲望、婚姻家庭、社会文化、原谅以及有意义的人生等等。
莫里的感情世界完全向外界打开,对别人的事全身心投入。他会为好听的音乐感动得掉泪,会为别人的痛苦难过。和人交谈时,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当谈到别人的不幸时,他的眼角会湿润;谈到高兴的事,他的眼睛会眯成一条缝。
莫里教授的童年很不幸,家境贫寒,妈妈过早去世。妈妈去世那天,年仅几岁的莫里为全家念妈妈的去世通告,因为爸爸不识字。那封通告信也成了妈妈留给莫里的唯一遗产,莫里珍藏了一辈子。
莫里的弟弟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虽然跟莫里没有关系,可莫里还是为此歉疚了一辈子。莫里的父亲终日沉默寡言,当莫里需要回忆母亲,表达他对母亲的思念或是需要父亲对他表达温暖的亲情时,父亲只有逃避和沉默。后来,莫里的父亲因为受到劫匪的惊吓突发心脏病去世。
莫里那时懂得了,生活中应该有许多拥抱、亲吻、交谈、欢笑和道别,他暗暗发誓,等他有了孩子,他一定会用开放的态度,毫无保留地向孩子表达他的父爱。他后来也是这么做的,他有相伴四十年的妻子,有两个优秀的儿子,他的家庭从不缺少肢体上的接触、情感表达和支持陪伴。生病后,从前的学生都来到他的床前,动情地告诉他,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老师。米奇说他是人们最理想的父亲。
关于家庭和婚姻,莫里说,相爱或者死亡。如果没有家庭,人们便失去了可以支撑的根基,如果得不到来自家庭的支持、爱抚、照顾和关心,你拥有的便少得可怜。我们现在这一代却在结婚和生育孩子的问题上感到纠结和矛盾。我们对婚姻感到困惑,把它视为束缚。随意而短暂的婚姻都已司空见惯;我们把孩子看做自己事业的绊脚石,孩子会耗费我们许多时间和精力。我们想过得更自我,我们不愿意为孩子所累。
莫里说,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没有经验可循,你和朋友无法做这件事,和情人也无法做这件事,如果你想体验怎样对另一个人承担责任,想学会如何全身心地爱一个人的话,那么你就应该有孩子。
对衰老的恐惧,我们都害怕变老。我们羡慕嫉妒年轻人,因为年龄无法竞争。莫里说,我们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我们的文化过于强调年轻的价值。莫里说,我分属于不同的年龄,我是个三岁的孩子,也是个五岁的孩子;我是个三十七岁的中年人,也是五十七岁的中年人。这些年龄阶段我都经历过,我知道它们应该是什么样子。当我应该是个孩子时,我乐于做个孩子;当我应该是个老头时,我乐于做个老头。我属于任何一个年龄,我不羡慕你的人生阶段,因为我也有过。
我曾有一段时间非常想回到以前,因为自己犯了很多错,做了许多错的选择,现在追悔莫及。那时我想,如果让我现在回到那时候,我会做得更好。可是我们回不去,或者真的能回去,我并不一定就能做出对的选择。年龄摆在那,对生活的理解能力也限制在那。
年轻人不够明智,他们对生活的额理解有限,如果你对生活一无所知的话,你还愿意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吗?衰老不是衰败,是成熟。随年龄的增长,你的阅历也越来越丰富,你会越来越明白生活的意义,而一旦你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你就不会再想回到从前。你会想一往无前地走下去。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我们跟从前的自己不一样了。那些涉及人生的重大问题,挥之不去的根本问题,一旦沾染上就别想再抽身离开,比如爱,意识,精神等等。
我甚至也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这些话,在以后看来会多么浅薄,让我脸红,让我羞愧自己是半罐子水,却拼命地晃,想让人知道我有半罐子水。可是成长的路程就摆在这,纵然是我拼命地走,也赶不上以后那个我,比如三十岁、四十岁的我。所以还是要厚着脸皮,拼命用有限的表达能力和浅薄的思维方式表达出我现在知道的一切。我知道人生是动态的过程,纵使我拼命思考,我也只能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今天的狭隘,但是此刻我是这么想的,这就够了。
关于原谅。我们以为原谅就是原谅他人,其实最重要的是原谅自己,跟自己讲和。你意识到自己有很多事没做好,有很多愿望和理想没有达成,有很多计划没有实现,有很多朋友很亲人本来应该跟他们建立更好地关系。原谅自己的能力有限,原谅自己不是完美的人,不要在遗憾和自责中无法自拔。
最后是不可避免的死亡。我们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为我们没有意识我们只是自然的一部分,却觉得我们高于自然,所以我们害怕死亡。这句话可以用莫里教授讲的一个小故事来说明。海洋里有一朵小浪花,她原本过得很快乐,她很享受她的生活,可有一天她发现她正在撞向海岸,于是她惊恐万分,她说自己要撞向海岸了,她将不复存在。旁边的浪花告诉她,你其实不明白,你不是浪花,你只是大海的一部分。
莫里教授说他不愿像霍金那样,最后只是靠喉咙里的一根管子生存,靠眨眼睛与人交流,在他看来,如果自己不能讲话了,生活就不能再称之为生活,渴望与人有亲密无间的接触交流的莫里教授,将语言视为自己生活的基础。他不愿活到不能再讲话那天,他说,人不应该走得太快,也不要拖得太久。他希望自己的死亡是平静的、是和平的。
莫里教授将他的坟墓选在一个半山腰上,周围有树有青草,还可以看到远处的池塘,以后他可以在这个地方继续思考。是时候说再见了,在社会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米奇,终于掉下了泪。莫里邀请米奇以后仍然经常在星期二的时候到他的坟前,课程还将继续,不过从此以后转换了身份,米奇说,莫里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