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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那些消逝的东西最终会把我们身上的某一部分也带走

我和他经历过一次生离,当时两个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在这之后的一个早上,我叫他起床吃饭。圆桌边,我撕开蛋糕的包装,他说:“跑路的那几天你给我带的就是这个。”

我愣了一下,好像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是吗?”

“恩,我印象很深。”

于是我想起有一个晚上,他一双手臂把我本来就脆弱的肩周挤得格格作响。他说发生了不好的事,他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也许就是明天。“跟你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很开心……我对不起你。”

其时我一直在心里反复警告自己不许哭,也不要对他说任何责怪的话。我知道他会在这个晚上对我说些什么,承诺也许,表白也许,祝福也许,总该有个告别仪式。我有点忐忑,有点企盼,又有点害怕——我的生活四平八稳,经不起什么变故,去庙里烧香无非说些“我爱的人都平安健康”的大路话。我想我可能连“我爱你”都无法承受,搞不好心脏会为之早搏。

可他只是说了上面那段话,完了就完了。我翻过身去,有点失望,有点庆幸。他没动:“我侧着睡不打呼噜,我这样侧着就好。”可几分钟之后,他的呼噜声就响起来了。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之后几天果然没有他的踪影。再见面的时候,他把车开得横冲直撞,飞快擦过的车骂了我们很脏的话。我当没听到,而他可能确实没有听到——他没有一丝表情,眼睛看向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胡茬硬邦邦从皮肤里戳出来。我没问他这几天住在哪里,吃了什么,睡得怎样,那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走的过场,我不走这种过场。我只关心我能做点什么别人做不了的,他真正的需要。他说出来,我就答应,像等待已久。

那天夜里,为这件糟糕的事,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可收效暂时没有。告别的时候,他说不再抱希望了,决定收拾东西跑路,不知道哪年才能回来。我打了个激灵。然后,他终于问我是否愿意等他。

确定是虚惊一场之后的日子回复了市井生活的节奏,我们又能相安无事围着火锅大吃二喝,鼎沸的人声呼呼退去,成为遥远的不真实的布景,我望着他,眼神钻营而久远。我想说一些似乎憋了很久又似乎刚刚涌现的话,又犹豫着是否真的要突然狠狠煽情。而他只是围观我犯着傻,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眼角的细纹在夜色中洗过,轮廓温柔。

我拿起筷子在盘子里漫无目的地搅,“你不在的那几天,我想,什么时候我们还能这样坐下来喝酒说话,你损损我,我损损你……这样,就很好。”到底说出来了。我抬头看他,他还是笑笑的,我的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

后来他告诉我,那段时间我成了他的人生支柱。我赶紧说打住打住,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我没有告诉他,在他说决定跑路的那个夜里,在他说他不抱希望之前,一步步挪回家的路上,我已经几次支撑不住,只好在路边坐下来。不打电话,不喝水,不说话,就那样坐着。我想调动储备的鸡血让自己站起来,却不能够。我想怨恨他,居然也不能够。

最近重读路内追随她的旅程,结尾有一段是路小路看到曾经就读的学校建了新楼:

“……但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已经毕业了,与此同时我又觉得和我有关,是的,将来我说起这种可笑的场面,将不会找到证据了。那些消逝的东西最终会把我们身上的某一部分也带走。”

那天夜里,我就这么坐在路边,细数我和人生的两相亏欠。在他说到放弃之前,也在他问我是否愿意等他之前,我突然什么都想不明白了。我在路边坐了很久,前所未有的迟钝和郑重。但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犹豫太久。我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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