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门之前我妈感慨万千,口沫横飞:“虽然你这一走我就可以耳根清净安享晚年了,但好歹养你那么大,跑得老远去了,还真有点伤感。”我瞄了她一眼,那模样哪叫伤感,简直就是束缚区的天,贼明亮! “黄太,我会想你的。”我稀里哗啦给了她一个熊抱,然后一甩肩上的大背包,雄赳赳雄赳赳地走出家门。其实我是为了掩饰自己即将老泪纵横的情绪。 是的,我立志做一名女拉漂,于是坐上了开往拉萨的火车。我妈逢人就说我要去西部大开发了。其实我只是被林小帅甩了,很不甘心。他说我太庸俗,天天朝九晚五去上班,在世有啥建立。我呸!不就是在妇女杂志上登了几张插画吗,自夸什么艺术家!要讲艺术,姐姐我可以比你更牛,我要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就是一部传奇。 于是,我一个这么检点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荡了。我荡啊荡啊荡,56个小时的火车把屁股坐平了,才终于荡到了圣城拉萨。小月,我N年前在丽江结识的乱党,开着她的小飞度接我来了。这妞在拉萨开了个小酒馆,拉漂了。得知我失恋兼辞职,她连哄带骗把我召唤了过来,让我给她当店小二。 小月说:“我之所以看上你,是因为你清纯的外表能蒙人,是一块--商的好材料。”听她称赞我外表清纯,我也就默默认了。 2 所谓有粥万事足,无爱一身轻。在拉萨充沛的阳光和闲散的时间里,我过得太销魂了。 我睡小月的床,穿小月的bra,吃小月的饭,逗小月的狗。“交个男朋友,不如养条狗”,她的大放厥词,让拉萨街头的小地痞们伤透了自尊心。我与小月、小月的狗为伴,守着我们的小酒馆,顺便与前来旅游的酒客混熟后,带他们去买绿松石、买虫草、住旅馆、帮忙联系车辆,拿背工拿得只剩下一个字:爽! 一天晚上,我
正在店门口赏月,电话响了,一看,我妈。 “你还在世吧?”她非常体贴我。 “死了还能接你电话吗?” “你在拉萨有没有艳遇?我很担忧你嫁不出去。” “我对不起你,没有。” “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勾搭一个啊!” 挂了电话后我很失落,源于我不知道上哪去勾搭一个。我想到林小帅的嘴脸,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就性冷淡了。小月的狗兴致勃勃地来到我的跟前,眼睛里闪烁着柔情,我恶狠狠地对它说:“一边凉快去,让姐安静一会!” 它却像发骚大姑娘似的冲着马路对面哼哼唧唧,我顺着它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只露出两个鼻孔,看起来就像⋯⋯呃,请原谅我的想象力走三俗路线:屁眼。 “屁眼男”朝我走来了。之所以断定他是男的,因为我调查到他的前-是一块肉饼而非两颗肉丸。他的声音从鼻孔处飘来:“里好,请问界里系小叶酒馆吗?” 我迅速以阅人无数的经验分析这句广东式普通话,指了指头顶上的招牌:“是小月酒馆。” 3 “屁眼男”在屋里终于卸掉了他的头套,露出英俊美好的脸,与我给他取的雅号大相径庭。 他与一群驴友相约来饮酒,商量去阿里的事宜。小月的狗显而易见很喜欢他,在他的腿边死乞白赖地磨蹭,还时不时拿挑衅的目光来瞄我,我非常鄙夷这种占便宜卖乖的行为。小月当然也十分殷勤,一会介绍线路,一会说可以帮忙联系车辆,我在一旁暗自盘算着背工,发现这是一门子重大的生意,够我和小月吃喝嫖--读一个星期了。于是我立即毁灭了妈妈那通电话带来的郁闷,振作起来献殷勤。 在我和小月的里应外合下,以“屁眼男”为首的若干人马被SHA得片甲不留,当晚就给了订金。哦,既然已经给了钱,我就改
正一下“屁眼男”这个不雅称呼吧。其实人家叫麦嘉,80后优质香港男,爱旅行爱生活,四肢发达身体康健,笑脸SHA伤力不亚于一颗核弹头。 出发去阿里之前,麦嘉邀请我做他的
拉萨导游,我当然亲力亲为在所不辞,财色兼收的事儿我从不错过。两人骑自行车来到色
拉寺,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我决定带他翻墙逃票。就在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越后院的围墙时,哎呀妈呀,一只凶猛的黑狗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蹿出来乱吠,我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抱住身边的麦嘉,往他怀里使劲钻。一瞬的时间黑狗却休止了咆哮,世界安静下来。转头一看,麦嘉正在逗狗,那只凶猛的植物变得十分温驯,乖乖坐在我身后吐着粉白色的小舌头。丫的难道患了性格分裂症,脸色切换得那么快!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意识到自己钻在麦嘉怀里,呼啦啦马上钻出来,满脸桃花盛开。 4 成功逃票后我们在寺庙里度过了愉悦的一天,虽然麦嘉的港式普通话常常让我的脑瓜子散黄儿,每每聊完一个话题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我相当享受这种感觉。不过出于职业的素养,我仍有义务在身。混熟了,自然要领着他去八廓街买东西。 不料自行车骑到路口被一辆奥拓擦了一下,车里的男人马上钻出来破口大骂:“我×!你怎么骑车的?” 我非常不爽,回赠了他一句:“我×××,你怎么开车的?” 那家伙举起巴掌就要扇我,麦嘉冲过来保护了我。然后斯文有教养的麦嘉,用他的港式普通话,以及嗡嗡呜呜不带脏字的唐僧饶舌手法,让对方的脑瓜子散黄儿了。 最终,那个“奥拓男”说:“兄弟,你饶了我,放我走吧。”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麦嘉写意地点摇头:“里小心开切啊!” “奥拓男”走后,我面带羞涩地对麦嘉说:“谢谢里救了我。” “小意西!”他的笑脸一投来,我就被核弹头击中了。 我开始良心发现,究竟要不要带我的救命仇人去买暴利的土特产呢?要,不要,要,不要⋯⋯我的心纠结成为一根麻花。 终于在我的自私自利和他的自动配合下,我们走进了一家饰品店。他出手阔绰,算下来我可以拿上千元背工。店主向我使了一个兴奋的眼色,让我心里更加不安。面对纯情的麦嘉,我显得十分流氓。 5 一个星期后,我和小月来到路口送别麦嘉一行。像小月这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妇女,目的非常明确,为的就是钱。我却不一样,我已经逐渐开始为的是人,麦嘉的核弹头自从击中我以后就似乎要在我身体里落脚了,怎么也取不出来,du性非常强烈。 麦嘉说:“小贝,等我返来再喝里调的长岛冰茶。”在我看来,这句话有暧昧的成分。 三辆车,十二人,他们的队伍向北出发了。其实我很想叫麦嘉带上我,因为我怕他被队里几个一看就知道是经验丰厚的小妖精灭了。但想想我的酒馆,另有对我寄予深厚期望的小月,依然持续拉漂吧。 小月说:“凭着你的几分姿色,为人又够英气,馆子生意突飞猛进,--商的潜能都爆收回来了。”听她称赞我有姿色,我又只好默认了。但是对于蒙骗游客这勾当,以及拉漂的代价观,我心里的秤砣微微颤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失衡了。 在麦嘉前往阿里大环线的漫长的日子里,我幽怨而充满希望地等着他返来。每日晚上捧着一杯长岛冰茶坐在店门口赏月。 我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电话来问我是否还在世,有一日她说:“林小帅来家里找你了。” 我一听到林小帅的名字就头重脚轻恶心想吐。“妈,我最近勾搭上了一个,林小帅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以后就别提了。” 6 我认为我已经勾搭上了麦嘉,他天天给我发短信,一会说在古格王国的古迹上看到佛光了,一会说玛旁雍措的日落真美啊,感性死了,我喜欢。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有一日短信断了。我安慰自己说阿里好多地方没信号,说不定麦嘉这会比我还心急火燎呢。但是两天已往了,我干巴巴地望着手机屏幕都快成斗鸡眼了,却一个字都没收到。 不料小月带来了噩耗:“听说他们在阿里出车祸了,联系不上,伤亡状况不详。”我的小宇宙一会儿就崩塌了,手里的长岛冰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接下来我茶不思,饭不香,天天做噩梦。其实我和小月一开始就知道,三辆车都是无手续经营,开价便宜,背工可观,但车况不敢保证,其中一辆车龄超过了十五年。肠子都毁青了,我该死啊,当初我怎么能让麦嘉上那种车呢!我巴不得把自己--SHA然后抛尸街头。 就在我差点产生寻死的念头之际,有人来到酒馆塞给我一张纸条,据说是马不停蹄从阿里首府狮泉河带来的,展开,是清秀的港式繁体字: 小贝,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但手机在事故中粉碎了,未能跟你联系。过两天我将转挪到拉萨,等我康复,答应我,别再拉漂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儿。 我泪奔了,趴在吧台上起不来。 7 一开始我还很担忧麦嘉缺胳膊少腿,见到他后我松了一口气,英俊美好的外表依然保全了。同车的人不同程度受伤,没有一例死亡,让我如释重负,要不担负着一两条人命我下半辈子还怎么过。 我天天给他们送饭,晚上洗澡的时候还唱大悲咒,有空就满怀虔诚地跑去大昭寺门口磕几个长头。有一次一名游客在唐蕃会盟碑下柔情万种地对我说:“美女,你是拉漂吧?”我绝不虚心地问候了他:“靠,你才是拉漂,你们全家都是拉漂!” 我不做拉漂好些年了,就在麦嘉康复后,他带我走出了拉萨,挥手作别小月,与偷蒙诱骗的事业彻底划清界限。现在我已成为麦太,生了一个麦兜。什么传奇,什么艺术人生,都是浮云,幸福滋润的小日子才比欧莱雅更值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