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跟他差不多,他不敬畏你。你若不如他,他更不敬畏你。当然了,你比他强,若这种强大,与他关系不大,他还是不敬畏你。这就是有些国人的敬畏心。
每一个生命个体,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原本纷繁而复杂。然而,在我们辽阔的心里,却浓缩成了这样几个字:有没有用。是的,我们似乎只喜欢敬畏有用的东西。即便是信个鬼,敬个神,也仅仅是因为这些会对自己有用。若是没用,多厉害的鬼,多大的神仙,也可能吐一口唾沫,再一脚踏上去。我要说的是,中国人似乎并不缺胆量。
有用,成了我们衡量这个世界的圭臬。在一个人眼中,对另一个人的认识,不是你富不富有情趣,不是你幽不幽默,不是你勇不勇敢,不是你爱不爱人,而是你有没有用。甚至,再进一层,还包括你背后的关系是不是有用。什么是有用呢?在一些人的处世哲学中,不外乎两样东西,一个是权势,一个是金钱。金钱可以使人活得滋润,权势可以使人活得逍遥。只有金钱和权势,才是硬通货,这也几乎构成了精神世界的全部。当然了,也有我们不敬的钱和权。前提是,这些东西与自己足够遥远,八竿子打不着。
我们这块棉布上,几千年温暖的经纬,是血缘和人情织就的。好多事,成在人情上,也坏在人情上。血缘很亲密,也很脆弱;人情很温润,也很狡诈。其实,它并不能使家国更坚固,或者走得更远。然而,之外的一切,似乎又靠不住。于是,我们对血缘和人情之外的东西,便敬畏得远远不够。比如,对于制度和规则,我们漠视得多,信奉得少;制定得多,遵守得少;喊得多,干得少。总觉得,制度和规则,是用来约束别人的,跟自己无关。说来说去,我们活得太过自我了。
自我,其实就是被韬养了的自私。
自私,不会让一个人走得太远,唯我独尊的人生也不会生动。实际上,自三人行,必有我师始,儒家芳泽,诗礼浸润,我们这个民族曾有过葳蕤生光的敬畏心;我们的心胸,曾容得过他人,也未曾轻慢过一切。只是,这条河流淌得太久,太远,太萧索,而我们活得太忙,太急,太功利,内心里,早已少了这片雄浑和苍茫。
记得,很早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新西兰的一条公路堵了,堵在路上的车绵延数公里。就在一条黄线之隔的另一端,半天也看不到一个车影来。然而,即便这样,没有一辆拥堵的车越过黄线,跑到路的那一边去。
敬畏心,其实就是一颗通过尊重别人而尊重自己的心。三十多年前,梁小斌写过一首诗,题目是《中国,我的钥匙丢了》,我想说,我们的敬畏心呢,丢在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