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文坛,贾平凹有鬼才之称,而这个称号是汪曾祺送的。那是1987年在桂林,参加漓江出版社的一次旅游文学笔会上,汪曾祺谈起对贾平凹的评价时说:他是一个很平易淡泊的人,却是一个难得的鬼才。鬼才者,非凡才能之人也。当下感动得贾平凹随即作诗一首予以回赠: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愿得沾狐气,林中共营生。
1988年,贾平凹的长篇小说《浮躁》获美国飞马文学奖。汪曾祺得知后格外开心,立即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望》杂志上,评价道:平凹确实是一个很平易淡泊的人。从我和他的接触中,他全无作家气,在稠人广众之中,他总是把自己缩小到最小限度。他很寡言,但在闲谈中极富机智,极富幽默感。
一次,贾平凹与汪曾祺在南京一起讲演。贾平凹慢条斯理、极为投入地讲了一个多小时,中间,突然想起问听众:我说的陕西话你们听得懂吗?会场上几百张嘴巴一齐喊:听不懂!这时的贾平凹并不显得尴尬,而是幽默道:毛主席他老人家都不说普通话,普通话是普通人说的,俄(我)就不用说了吧。坐在一旁的汪曾祺立即接茬:不会说普通话不要紧,我来做翻译。于是,便当起了临时翻译,贾平凹讲一句,汪老翻译一句。
熟悉贾平凹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句口头禅:我是个笨人,不会说普通话,不会用电脑写作,总之就是笨。
有段时间,贾平凹在朋友劝说下曾下决心要用电脑写作。但当电脑买回后,却怎么也学不会。用拼音打字吧,不会说普通话,那就用五笔,可是把字根贴在墙上后说什么也记不住,后来改试手写板,但还是不行,因为电脑不认他的字。他就不信这个邪,就钻在房里苦学了一天,吭哧吭哧总算打出了不到200字,结果弄得头晕脑涨,从此发狠永远不用电脑写作。对此他说:我是很笨的那种人,就好像一条狗,你给它开了再大的门,它还是从小洞里钻;就好像一只鸡,你把它放在粮堆上,它还是扒着吃。
贾平凹也用手机,但对于他来说,除了会接打电话外,手机的其他功能都是摆设。有一次,一个朋友来他家做客,他问:日怪得很,别人手机都有来电储存的功能,我的手机怎么没有啊?是不是卖手机的pian*了我?朋友拿过他的手机一看,说:怎么没有?什么功能都全全的呀。于是对他进行现场指导,可他就是搞不明白。无奈,朋友只好让他找张纸来,然后用最明白浅显的语言,将手机来电存储功能的操作方法一一写下。他照着做了几次,总算勉强明白了,不好意思地说:连几岁孩子都能做到的事,一到我这里就变麻烦了,我这人就是笨嘛。
贾平凹真像自己说得很笨吗?不是!谁听说过哪个笨人能像他那样,写出几十本散文、小说?还以长篇小说《秦腔》夺得了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对于他自嘲的笨,也许叫拙更精当些。用《美文》执行主编穆涛的话说:平凹是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拙和讷是他给人的外在印象,而巧与辩才是真实的他。
老家是河北石家庄的穆涛举了一个例子:一次我和平凹坐火车同行,当车过陕西秦岭时,我随口和他开玩笑说,你们陕西人真谦虚,那么大一个山,怎么叫个岭。话音刚落,他就立即反唇,你们河北人更谦虚,那么大一个省会,怎么就叫个庄?后来,他把这段对话写到了文章里。他说自己笨,其实正地地道道说明了他的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