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读书、爱书、买书,长大后译书,编书、写书,这辈子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养成了一个习惯,甚至可以说是嗜好,逛书店。
学生时代买书,因为自己不挣钱,家里生活也不富裕,只能挑选那些最喜欢而又最有保存价值的经典名著,并且细心包上书皮,读时很小心,不折页,不涂画,看过几遍,仍如新书。每有同学来借,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人家丢失弄脏,其实是心里有点舍不得。
工作之后,买的书多了,也杂了,喜欢的就买,放在案头床边,不时翻一翻,其乐无穷。但因住房窄小,无处存放,只好打包捆捆,放在床下柜子顶上,用时虽然翻箱倒柜,尘土飞扬,但总比到图书馆去借阅方便得多。
近几年的图书,封面越来越讲究,但其中错别字太多,有的简直是惨不忍睹。我觉得封面固然重要,但那毕竟是包装,不能舍本而求末。
有一次我到王府井书店,看到书架上陈列着我的散文集《心灵的桥梁》,吓得我赶忙躲开,恨不得脚下有一条地缝钻进去。这本书的封面设计倒很漂亮,只可惜没有遇到一位细心的责任编辑,里面的文章错得一塌糊涂。如他乡遇故知乐也,变成了他乡逼知木也。这样的书读者买回去能不生气,能不莫明其妙吗?
今年出差去济南,在南郊宾馆的书店里看到了我译的《皇后泪》一书。售货员告诉我说,这本书好卖,已经售出 30 多本,买者大多是女同志。我虽然感到高兴,但也不安,因为这本书的正文还不错,但短短的译后记中,竟有大小 18 处错误,原因是责任编辑在校完正文之后就调离了该出版社,这本书也就变成了没娘管的孩子,后记没有校就匆匆付印了。
有时候,书居然有想不到的妙用。记得那次是带一个日*-本作家团去兰州。逛新华书店时,发现了我译的《李香兰传》。这本书印了 12 万册,我自己也从出版社买了 200 本,但因要的人多,全送光了,所以就又买了 10 本。离开兰州那天,我们到达距市 70 公里的机场才知道,飞往上海的航班取消,去北京的机票也售光了。这怎么办?总不能叫日*-本作家等下个星期才有的上海航班吧?于是找机场负责人请他们帮忙,但他们说没有飞机,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忽然想起了背包里的书,于是拿出来请张主任、李队长指正。我估计送烟送酒请他们办事的大概很多,而送书者可能我是独一份。也许我的焦急、真诚和特殊的礼品打动了他们的心,最后帮助我搞到了 6 张飞西安的机票,并与西安联系好第二天去北京的机票。这样总算保证了 5 位日*-本朋友按期回国,因为其中 3 位都是大学教授,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
到国外去访问,我也喜欢逛书店。慕名已久的巴黎塞纳河畔的书店街,我无缘造访,但东京的神田书店街我却不知去过多少次。
神田位于东京的千代田区,相传曾是专门种植供奉神灵谷物的地方,人们称之为供神田,后人简称为神田。在江户时代,这里是德川幕府第五代将军兴办教育的地方。明治时代,这里创办了许多学校,学子云集,书店也就应运而生。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世界闻名的图书集散地。
神田街是典型的日*-本街道,狭窄而拥挤。两侧是林立的广告牌、密密麻麻的书店。有装璜华丽的高楼大厦,也有古香古色的书屋,还有下面是店堂上面是住户的小楼。这里的 130 多家书店,任漫长而激烈的竞争中形成了各自的特色。其中有综合性的大型书店,有医学、理工、文学,美术、工具书的专业书店,有专售中国书,英美书、古旧书的书店,也有露天书市和书摊。
日*-本人爱读书。神田街总是熙熙攘攘。尤其是晚上或星期天,书店里更是摩肩接踵,其中学生、教师、职员居多,也有家庭主妇和老年人。他们静静地站在书架前挑选自己喜欢的读物,一声不响,甚至连大声咳嗽都听不到,安静得像课堂。
在我所接触的日*-本人中,由于阶层不同,文化教养各异,阅读的范围也大相径庭。但我发现他们有个共同点:都细心阅读与自己工作有关的书。读书似乎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习惯,成为一种工作需要和谋生手段,难怪一些企业家有一种学者化的倾向,讲起他所从事的工作以及与此关联的领域,旁征博引,井井有条,头头是道。
书店都是开架售书,由读者自由挑选。不想买,站在那里读一天也不会遭到白眼。服务员上书时,绝不打扰顾客,有时他宁可在旁等一会儿也绝不会说请你让开。
书籍的排列也多种多样。有的分门别类,按政治、经济、文化、娱乐排列。有的按出版社排列,如新潮文库、岩波新书等。有的按作家名字排列,如司马辽太郎、松本清张、赤川次郎专架等。一些畅销书、新书、期刊等则摆在入口处最显眼的地方。总之,书店总是从方便顾客着眼,使你尽快能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本。书店的工作人员要比百货店的店员少得多。主要是收款、结帐。选好书后,工作人员不但为你打好收据,而且还要为书包上皮,书皮都是印好的,有精美的书法作品,有名画,有新书广告,还有婚姻介绍所卡片,上面有各种栏目,诸如籍贯、年令、职业、身高、择偶要求等。
日*-本人也爱藏书,我曾访问过许多普通职员、工人、农民的家庭,家家都有书。除了他们生活工作所必备的书刊外,还有装璜精美的世界文学名著,大百科全书等,学者作家们的藏书就更丰富了,不但有书房,还有书库。井上靖先生的藏书楼真可谓汗牛充栋。水上勉先生用自己的几万册图书在故乡建起了一座《一滴水文库》。华侨作家陈舜臣先生的藏书起码相当于中国县一级的图书馆。
日*-本的书店很多,大凡繁华区总能找到书店,即使是偏僻的小山村,也有兼营杂货的小书屋。我在茨城县采访时,住在一个总共只有十几户人家、两三个店铺的小村子里,但那里就有一家兼卖文具、玩具的小书店,门口是一个两米高的招牌,上面有一个鲜红的大字书。铺面很小,但生意相当不错,比旁边卖衣服和家用电器的商店兴隆多了。过往行人,附近的居民学生常进去看一看,一般的书都能买到。
日*-本的生活水平高,书价也贵,一本 10 余万字的小说,售价约合人民币 50 元,最便宜的文库本,也得人民币 20 元,日*-本人工资高,买几本书不算什么,但如果我买三五本,这个月就甭想吃饭了,所以只能买旧书。虽说是旧书,却很新、很干净。在神田街,旧书店很多,许多书都能找到。
前几年我到东京品川区采访中小企业,住在一家工厂宿舍,附近就有好几家书店。我常去的是一家很小的旧书店,面积只有十一、二平米,两侧是书架,中间也是书架,通道只能过一个人。一位 60 多岁的老太太坐在收款处,戴着花镜整理图书。我见门口放着个纸箱子,上写 150 日元,觉得便宜就选了黑井千次的一本小说。交钱时,老太太问我:就一本?我说是的。她说,那箱子里的书 150 日元 10 本,如果你不怕重,就多选几本吧。我道了谢,又选了几本。后来熟了,我就请她代寻某作家的代表作,她很热心,找到后就给我打电话,她知道我是中国人,没有多少外汇,书价也就格外便宜。如今我书架上的 20 余本日*-本文学名著,就是从她那里买来的。
我的脑海里经常翻腾着一串数字:日*-本每年出版图书 10 亿册,平均每人每年购书 10 册;日*-本平均每两人订一份日报:日*-本的文盲率(15 岁以上的人口)为百分之七我在想,倘若我国的图书消费接近或达到日*-本水平,那么我国的文化教育以及经济会出现一种怎样的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