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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地下鲁滨逊

2024-10-28 07:33:03

1924年夏季的一天,时近中午,波兰的布列斯特的郊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一座小山般大小的泥土石块,轰的一下一直被抛上天空。随着周围士兵的一阵欢呼,地下仓库的入口处显露了出来。上尉朝站在他身边的老头点了点头,然后下令:皮克上士,点上火把,下去打开大门:皮克答应一声,迅速点上一个熊熊的大火把。他左手执着火把,右手拿着一根铁杆一步一步走下去。地下室隧道的拱道是石块砌的,很长,黑咕隆咚的。据外面站着的那个老头原白俄军队的老上校说,拱道的尽头是一座秘密军用仓库。
  九年前,德国军队长驱直入、兵临城下时,俄国军队来不及撤退,只好炸毁地下仓库的入口处暂时隐蔽。然而,以后这个城市不再属于俄国,唯一知情的俄国上校也因为十月革命而流落他乡,他在生活困难时想起这个秘密来,想捞它几个钱用用。
  脚步声回响在空空洞洞的拱道里,显得有点阴森怕人。突然,里西传来一声响亮、严厉的吆喝:什么人?站住!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一个入口处被填得严严实实。长达九年没人进出的地下仓库里,竟还有一个哨兵在站岗!上士吓得屁滚尿流,返身就跑。等他面孔煞白、跌跌绊绊地跑到洞口时,他差不多要晕倒了。同伴们吃惊地问他:你看见什么了?他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说:一个鬼!一个鬼!他的长官给他一个耳光,大骂道:胆小鬼!神经病!走,跟在我后面,看我去把你见到的那个大头鬼揪出来。  于是这个神气活现的军官亲自带了上士,转身又朝这一黑暗而又潮湿的隧道走去。但是,走不多久,在那深不可测的黑乎乎的雾气中,又传来了那哨兵严厉而又坚决的俄语吆喝声:什么人?站住!接着,在这一片寂静中,清清楚楚地传来了步-的拉-栓的声音。正好上尉是懂得俄语的,他在惊慌失措中脑筋飞快地在转:如果真是一个鬼,未必会有-,看来,这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活人。这军官鼓起勇气,用生硬的俄语问道:请问,您是什么人?那个哨兵朗朗回答说:我是被派到这儿来看守仓库的哨兵,在没有人接我的班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地下室!这下,上尉虽然不再惊慌,但也真的大为震惊了:请问,您知道不知道,您在地下室里已待了多少年?哨兵回答说:是的,我知道。我是九年前,也就是1915年8月开始上岗的。  这,真是一个奇迹!  接着,上尉不得不向哨兵解释,九年来在地球上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告诉他,他所服役的沙皇军队已不复存在,并且还道出了他过去的上级即那个指点仓库所在地的军需上校的姓名。直到这时,这哨兵才同意自己下岗。
于是,士兵们帮助他爬出了这个活地狱,登上了阳光灿烂的地面。但就在人们还没看清这个年轻人的真面目前,这哨兵猛的双手掩脸,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在这一刹那间,波兰人这才想起来,他在黑暗中已度过了九个年头,在出来之前,他是应该被蒙上眼睛的。可惜现在已为时过晚:他因为一下子适应不了强光的刺激,双目失明了。
  这哨兵的头发浓密而乌黑,又长又脏的发绺一直落下来挂到了腰带以下。他的黑色的大胡子直能够得着膝盖,他的脸上满盖浓毛,只露出一对白泛泛的失明的眼睛。人们花了好大的劲才使这位地下滨逊安静下来,他开始向他们讲述自己九年的地下生活史。
  原来,炸毁仓库入口处的那一天,他正在地下隧道里站岗。突然,前面响起了一阵强烈的轰隆声,震得他耳朵嗡嗡直响,脚下的地面抖动了一下,四周的一切只一下全被黑暗所包围了。显然,当时德军已逼近布列斯特,慌乱中,人们竟忘了检查一下地下室里还有没有人。当他意识到他已被埋在地下时,他跌跌绊绊地朝出口处奔去,漆黑中,他摸到的是那刚塌陷的新土。
  救命呀!地下还有人!他声嘶力竭地叫过。但等他知道了这一切都再也不顶事时,他安静了下来。
  他先检查了一下仓库里的东西。这里贮存着丰富的干面包。
  罐头及其他食品,即便是整整一个连的人,也足够吃上几年。这里有火柴和蜡烛,不愁黑灯瞎火。这儿地处潮湿,地上挖个洞就能喝到水,不愁渴死。最为侥幸的是拱道上原来凿有通风口,他不会被闷死。最初的一些日子,他很不习惯,但是不久,他就安下心来。
  不料,祸从天降。有一天,他睡到半夜,忽然被一团团的浓烟呛得半死。
他从梦里醒过来,连连咳嗽,大叫一声糟了。
  原来他日夜点的一支蜡烛倒掉、点燃了边上的绷带和棉花,仓库已被火焰所包围。他急忙拿起一件军大衣,舍命扑打,一直打到精疲力竭;火总算扑灭了,他本人却被烧得遍体鳞伤。最叫他伤心的是火柴和蜡烛全部被烧光,从此,他只好呆在永恒的黑暗中了。
  过了没有多久,他发现地下仓库里的老鼠多得惊人,它们不但会吃光仓库里的食物,甚至还趁他睡着的时候咬他的鼻子耳朵、啃他的脚趾手指。这样,他只好动手歼灭这些老鼠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要与这些狡猾、敏捷的小家伙争斗,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是不久他就学会了凭沙沙声和气味来消灭它们。他找到老鼠洞,一等就是半天,等它出来的时候,他就大叫一声,一下打个正着;或者他能凭着嗅觉我到老鼠窝,只一下,用一只军用铁锅,能罩住一窝老鼠直到他出来时,他已打死了成百只老鼠。
  这位地下哨兵有他自己的异乎寻常的日历。每天,当通风口狭窄的通道里的苍白的微光消失时,他就在隧道上刻上一个记号。他甚至还排出了星期。
星期日那天,墙上的记号比往常的要长一些。每当星期六来临,他都神圣地遵守着部队里的局末浴日。当然他没水洗澡,他的洗澡就是打湿毛巾勉强擦一擦身子,然后走进军装仓库,在货物箱里取出一套干净的内衣裤换上,并且把脏衣裤整整齐齐迭好。这垛脏衣裤无形中成了他的日历。当他获释的那一天来临,他已堆积了四百五十多套。
  可惜这位地下哨兵虽然成了新闻界的大热门话题,但他始终未能恢复视力。最后,当地人就把他送回他家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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