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无聊的日子里,在咖啡馆里看书,或者翻看杂志,从宽大的衬衣里露出指尖,捧着一大杯奶油满溢的热巧克力,心里就有着颤巍巍的像透明果冻一样的幸福感,如同眯起眼睛仰望灿烂日光时想流泪的冲动。
有时看书倦了,就慢慢伏下脑袋,像一只百无聊赖的兔子一样,把整只右耳贴伏在木纹细致的咖啡桌上,让听觉蔓延着丝缕迂回的纹路,掠过桌下姿态各异的小腿和鞋子,穿越指尖轻敲的咖啡杯里微微的漩涡和细小的泡沫,然后触摸过女人的红唇、男人的胡子,在各式腔调和异国风情中一路喧嚣飞尘,最后像一群争闹着的小孩子一样归于我的左耳。
每当此时,就觉得心里十分寂静宁和,仿佛看着阳光中细小的尘埃,飞舞着,低低的。心里因这细小的幸福渐渐沉静下来,就想起在旧时光里搁在阳台上的那把旧喷壶,还有装点心的漂亮盒子边缘上淡淡的锈蚀。
我其实对咖啡并不狂热,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忙不迭地在和苦涩玩着躲猫猫的游戏,加入大量的奶和糖,柔和了生命的幽暗和酸楚。我所喜爱的,是自由无拘。畅所欲言的咖啡馆,空气松弛而明柔,思绪在暖色调的天花板上飘飘荡荡,任由那些嗡嗡的细小谈话填满自己思维的罅隙。所以我经常只要一杯热巧克力,然后惬意地消磨一个下午,乐此不疲于观察别人的游戏:
那拖着行李进门的满面风尘的疲惫女子,她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那端着盘子在木头窗前留下发呆剪影的年轻侍者,可是在惦记着远方求学的恋人?而那盯着电脑屏幕久久不曾敲字的长发女子,会是我钟爱的那个专栏作家吗?
走进咖啡馆的人,就这样与你的生命刹那交集。
在咖啡馆里翻看陈丹燕的《咖啡苦不苦》,让世界各地的咖啡馆在我眼前浮光掠影,眨眨眼,仿佛看见:凡高包着自己割下的耳朵走过,达利弯着小胡子喝着洋葱汤,海明威依然饿着肚子思揣着写作,毕加索在有阳光的窗前画着粉红色的小人好像一推门出去,迎着明晃晃的阳光,眼前就是蒙马特老街区那寂寞的街道了。
而当看到一个俄罗斯人亚麻色的头发和悠长寂静的神情,我记起她曾说,他们心里的忧伤很温暖、很宽广、很纯净。我下意识地往窗外看,那里可下雪了?下俄罗斯的雪,如普希金和屠格涅夫赞美过的一样,其实秋天尚未至呢,我转念就笑了。
我又想起你,想起你曾带我听的那些浑厚广漠忧伤绵长的歌谣,仿佛听到俄罗斯的哭泣,思念就是这样在午后的咖啡香中倏忽而至。
大概会有一天,我会学着体味咖啡复杂而沉稳的味道,而非仅仅贪恋窗外跃动的灿烂阳光和玫瑰色的甜蜜天空,像你教我要做的那样。
而亲爱的尚在路上的你,在我的这一段寂静的咖啡时光里,有没有那么巧,你刚好抬眼,看到天边那一抹云霞,思考着旅行的意义呢?
编辑手记
一杯浓浓的咖啡,一曲柔和的轻缓音乐,一室慵懒闲适的氛围,使人迷醉,使人回味。都说咖啡提神,可总觉得在那样的氛围里容易昏昏欲睡,或是怀想。但无论哪种状态,都有一种让人沉迷的咖啡香,各自喜欢。就像我们的青春,沉浸在浓郁香气的微酸略苦的味道里,让我们欲罢不能,不时回想着属于我们的青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