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邻里之间能产生故事的,一定是老街坊,不在一个楼栋混上半辈子都擦不出什么火花。我特别喜欢跟老年人当邻居,因为出来进去没话搭话地一团和气。再看年轻点儿的人,出出进进大都目不斜视,凡人不理,防贼一样,仿佛干特工出身,住这几乎是来卧底的。
先说隔壁的邻居吧,很神秘,住了好几年了,我也没摸清他们家到底有几口人。有时候能从那门里走出来十多人,而且年龄层次跨度极大。开始我以为隔壁有不良交易,因为就算亲戚再多,也不能整天跟走马灯似的串门吧。所以,只要门口一有动静,我就站猫眼儿那观察,每天什么点儿进出什么人都做到心里有数。
我以为就我自己这么警惕呢,没想到物业打扫卫生的大姐也是满心疑问。因为我好说话,她没事就敲我家门,因为楼道的公共空间里会突然出现很多东西,比如价格不菲的植物,天一亮就跟半夜来了精灵似的,活活把人走的路变成了一片森林,幸亏我们不是矮人国的,要不都得在花盆中间迷路。物业大姐问:不是你摆的吧?我说,我也就养养鸟,花全是小盆的,我没种树的爱好,再把房盖挑了。物业大姐很无奈,问我怎么办。绿色太多也挺肃穆的,怎么看怎么让我想起烈士陵园一进门。那大姐去砸门,半天没人理,我说别砸了,白天没人,您夜里来,他们家到12点左右就剁馅儿,开饺子馆似的。把那大姐吓的,门也不敢砸了。
我们俩一起撅屁股把花盆推开,留出条人走的道儿。
我妈这个人热情好客,与人为善,不管碰见谁都特别得体地跟你嘘寒问暖几句。有一天,她问我邻居是干吗的,因为她跟邻居打招呼,出来的小伙子目光游移,跟个聋子似的,推着自行车还挂了她一下。随后,在猫眼上侦察的任务被我妈接管了,我们的好奇都被悬疑剧般的邻居吊起了胃口。只要没事,我们的时间都用在分析案情和嫌疑人身上。
我妈认为邻居肯定有钱有势。因为有几个给他们送礼的人,砸半天门不开,把大盒子小箱子全扔楼道里了,一头儿堵着那家的门,一头儿向楼道延伸,也不怕丢。半天工夫,物业大姐开始找我,因为打那些纸盒子底下开始流水儿了。我一看包装上写着冻鸡冻鸭冻饺子之类的,这哪儿放得住啊。当然,搁我们家冰箱是断然不行的,这一地东西起码够好几百人吃的。物业大姐问:你有好主意吗?我回回都去那指挥的,就跟东西全是我们家的似的。我说:咱都给捐了也不合适,你们那有破棉被吗?裹上,化得还慢点。咱得让这些死去的动物瞑目。那大姐一听我这么说,吓坏了,立刻淘换被子褥子去了。她还真行,再来的时候,抱着铺盖卷。
我们俩一通奋战都给码好了,然后把大花被子铺上。好么,里面真跟躺着个死人似的,要再把那些树摆着,简直就是灵堂啊。我一屁股坐在被子上,打算跟邻居好好谈谈。直到晚上,我等啊等啊,实在困急眼了,就睡去了。
早晨一看,被子还在,轮回路上的那些动物和饺子全没了。有这样的邻居,太挑战智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