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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姐姐的战争

2024-10-28 07: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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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和班花是闺密,后姐妹俩闹翻,打--架。班花身手矫健,一把抓住姐姐的头发,打脸颊,嘴里问候我母亲。姐姐被压着头,一边哭鼻子,一边问候班花母亲。她早已失去控制力,却死死抓着班花一缕头发,以扞卫她最后一丝尊严。孩子们看热闹,起哄,没一个过来拉劝。姐姐鼻子被打出血,血和泪水掺在一起顺着松散的头发滴下。班花打累,问候我母亲,之后才终于松开手。姐姐抹了把脸,慢慢走回座位,趴下,大哭。

姐姐和白富美的这场肉搏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她半生的写照,她堪称完败。据说她从出生就带着败象,深秋,万物萧索。她属羊,触女人之讳,阳火命,更是注定操劳一世。奶奶当年望着地上的脐带,喃喃道:老天爷,保佑这闺女能活命。

姐姐六岁半,左鬓生出骨刺,难倒十里八乡的郎中。姐姐这根骨刺仿佛附身的妖魔,压得她夜不能寐,压得她眼黑气喘。终于,家人万念俱灰、叩首问天的时候,她挣脱开母亲,跑到院子里,一头栽倒在炉火台上,哇地喷出两坨鲜红的血块。母亲大叫着奔出,她从炉火台缓缓爬起,抹了把脸回过头说:娘,我好像没事了。

活了命的姐姐随后和其他孩子一起去上学,相比家徒四壁和贫贱夫妻无休止的争吵,她显然更喜欢学校,或者说她所有的快乐都来自学校,她的长相和成绩毫不起眼,可她爱那个地方,爱老师的点名,爱扉页的芳香,爱伙伴的嬉闹,直到肩背三道杠的班花因为一根铅笔刀把她揍得稀里哗啦,她这才发现这所学校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爱她。

1993年,姐姐十四岁,上乡中,迎初恋。她连初恋都带着一股子悲壮,人家是全年级女生的梦中情人,更是班花的男朋友。这个长相酷似林志颖的男生喜欢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每次打--架,后面都跟着上百人的围观队伍,尘土扬起。志颖打赢,高昂着头颅,目不斜视地走过人群,众喽啰在身后紧紧跟随,他突然甩一下头发,人群中几个姑娘便失去重心。

林志颖这样的好汉,一般都避免不了被开除的命运,班花会考结束后也离开乡中,两人挑个好日子鞭炮齐鸣地订了婚。志颖的爸爸是班车司机,与我父亲同年,叫大喜。大喜四两白酒下肚,深情地望着父亲说:老哥,咱做亲家吧,只要你一句话,我这就找人退亲去。父亲轻轻拍了拍大喜的肩膀说:放你的屁。

夜晚,停电了,父亲在烛光下安慰自己的女儿,他说:算了,闺女,咱好好上学,将来会有更好的。姐姐低头饮泣,我很心疼她,却不能上前安慰,因为我只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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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父亲单位下马,他找不到好营生,母亲起早贪黑去工业区打工,挣四口人的嚼谷儿。作为一家之主,母亲动了不让落榜女儿复读的念头,眼睁睁两个娃都大了,她力不从心。姐姐想接着读,她坚信只有死死抓住上学这条路才能打赢出身,只有高学历和体面的工作才能挽回她人生的最后一丝尊严。她含着眼泪一家一家去求亲戚,这才有了读高中的机会。

穷人家的姑娘,有个书读,已然知足,从未敢向往同龄人向往或拥有的东西。姐姐年逾豆蔻,出落得亭亭玉立,引得成片男生觊觎。她的闺密私下都有男友,她却不敢恋爱,她怕恋爱,怕恋爱影响她那本来就一般的学习成绩。她甚至没有勇气接受男生的目光,她在日复一日的拮据与自卑中变得越发地冷漠。

王雅莉。理科班的毛毛在二楼扯着嗓子喊。王雅莉没有应声,低着脑袋加速前行。她的心怦怦乱跳,额头渗出汗珠,她分不清这种感觉是厌恶还是不安,就像她无法理解那个闷热躁动的夏天发生的某些事。王雅莉。毛毛继续扯着嗓子喊,楼层开始躁动,女孩子偷笑,男孩子帮腔,甚至有人吹起口哨。王雅莉忍无可忍,一脚踩烂地上的情书,仰首回敬一句:你有病啊!人群更加躁动,女孩子哈哈大笑,男孩子集体起哄。这下毛毛露怯,他涨红脸蛋,呆傻僵硬,不知如何收场。

毛毛活该挨骂,他这两嗓子让王雅莉出了大名,也让王雅莉最好的闺密心碎了一地。整个文科班都知道程墨暗恋毛毛,毛毛却当众向别人扔了纸飞机,程墨只好申调宿舍,再没勇气见王雅莉。

高考结束,姐姐失利,分数只过了当地的邢台学院。程墨留下复读,铁了心要报考和毛毛一样的大学。姐姐另一名闺密葛青考取北大声名大噪,四年后又委身党校一飞冲天。

几年后,程墨给姐姐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内容不详。又过了几年,程墨和毛毛在石家庄离婚,她不得不托人起诉并独自办理了手续,因为老公和她的一个女学生跑了。姐姐对我说:程墨挺可怜的,她付出了那么多,毛毛却从来没有爱过她。

我回老家帮老乡盖新房,工地上邂逅传说中的林志颖。可叹志颖,再不是年轻的模样,他拖动二百斤的身体走来,望着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递了根烟了事。志颖接爸爸大喜的班开了班车,班花妻子在村里小学做了民办教师,一家人过着微不足道的乡下小日子。世间太多的故事,其实都没有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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