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我总有那么几天很谦卑与害臊。对三位房客,我一直很客气,可他们每月都不按时交房租,一般超过10天后,我都要发短信委婉提醒,百般等待。比如上月都过了11天不见动静,只好群发他们一条短信:我要虚心提醒:房租可以交了!想想当天是周末,估计他们还在睡觉,就等中午再发吧!而这个月,他们还是拖欠,我催促纳租的短信改为:一人纳租,全家光荣。
准备打车,等了很久,不见的士,心血来潮即兴想:改坐公交车吧,可省30元。摸口袋,没有1元零钞,最小面额的是20元。拿着那张20元的,我含羞地就近问7家建材店,都说没有或隔壁去问吧。正犹豫着还要不要自取其辱之际,走到一家便利店,我刚开口说换硬币,老板就诉苦没零钱,我改口说买一个卤蛋,他立即笑逐颜开有了零钱。揣着来之不易的零钱,等车,一眼瞥见路边一个乞丐,我走过去,弯腰把卤蛋、受气后的自嘲微笑和省下的27。5元钱全给他。
以上两段文字,足见我的矫情。不过,很多时候,矫情是一种修为,是一种有别于常态、略高于常态的一些事宜或追求。不坏,甚至就是好的,刻意的好。在我看来,结果是好的,就好,哪怕初衷是为自己好。只要是好的,都不浪费,也值得原谅。
矫情的人向往美善,富有情趣,感情丰富,有颗善感的心。我发现南方的芦花不在秋天开放而是在春天,那是一些略旧的忧伤;我们常常要掩饰忧伤,或者延迟忧伤,比如秋天假装淡如菊,冬天假装不冷还去看梅花傲雪,到了春天再也藏不住满心的惆怅,如那一片芦苇开花,灰白的,随风,这是怎样的最后一叹?再比如,不小心摔碎一个花瓶,一地清水、花瓣,在收拾碎片时,手指被割破,血比不过玫瑰的红这个过程像个完美的失恋,有失去,有痛楚,有美丽,然后还把它写到微博里。
其实,人都有仪式感的需求和矫情的需要。梁朝伟有时闲得闷了,会临时中午去机场,随便赶上哪班就搭上哪班机,比如飞到伦敦,独自蹲在广场上喂一下午鸽子,不发一语,当晚再飞回香港,当没事发生过不否认矫情是一种漂亮的自我放逐或者处置方式。
朋友阿黄正年轻,青春居然也寂寞,他喜欢不停地买饮料,因为瓶盖后总有四个字:谢谢惠顾。他觉得那行字很温暖,是一种心灵抚慰。有个同事,豪宅装修后乔迁新禧,就请了一帮人去他家小聚在参观他的卧室时,我看见一件桃红的长裙,一半妩媚在床上,另一半斜落在木地板上,显然这是很矫情的摆弄、设计,想体现他不经意的审美情趣,也说明他很在乎这次隆重的接客部署!
那是个晴天,苏州的深秋,在一个无人的公园里,在灌木丛里,我看见红色浆果和上面的露珠;我那么喜悦,如同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然后蹲下,拿着相机端详它一个上午,直到露珠褪去,轻轻一叹,进而矫情地感慨,怎样的风情才是一道风景?怎样的纵情才是一场浪漫?爱情总是比我高出一截,光阴总比我跑得更快一些,我一直没有可以和高兴比肩的爱情,我一直没有和痴心匹配的时光这是矫情的人最容易遇见的困难或毛病,有一定程度的道德洁癖与情感洁癖,常常因为要在更高一个层次去体验人生与爱情,结果陷于孤独与绝境。所以,矫情的人也容易失落甚至失望,进而有些多愁善感。
矫情应笑我!不过,我愿意继续矫情,因为在这个过程里,我在一天天看见一个更好的自己,总有一天,好与更好成了一种自然习惯,那么矫情就顺理成章地变为一种更美好的自在。